戰(zhàn)報很快傳到京城之中。
送入皇宮的時候正是早朝,魏帝坐于龍椅之上,接過大內(nèi)總管遞來的書信,拆開后一目十行,繼而朗笑出聲。
“好!好??!朕的驃騎將軍不僅打退了那群東夷人,還找到他們的部落,直接將他們斬草除根,徹底解決了我東部邊關(guān)的后顧之憂?!?/p>
他迫不及待地將信上寫的好消息與朝臣們分享,原本持笏而立的大臣們聞言,臉上也帶上了喜色。
“竟是直接滅了東夷么?”
“邊關(guān)安穩(wěn),這可是天大的好事。”
“恭喜陛下,恭喜陛下!”
各種議論之聲最后化為整齊的賀喜,魏帝神色明媚,下詔讓長孫墨一行人班師回朝的時候眉眼幾乎算得上飛揚,等領(lǐng)了詔書的小太監(jiān)小跑出去,他重新看向大殿下方,語氣輕快。
“驃騎將軍不日就要凱旋,慶功一事,諸位有何看法?”
“陛下。”
戶部尚書聞言上前一步,先是躬了躬身,繼而開口。
“從邊關(guān)回京城,緊趕慢趕也需要半月時間,今驃騎將軍班師回朝、人馬眾多,想來需要一月左右,屆時正值元旦,不若將宮宴與慶功宴并為一宴,也可謂雙喜臨門。”
“雙喜臨門,好,就按你說的辦?!?/p>
沒有哪個掌權(quán)者不喜歡好兆頭,雖然戶部尚書這么提議也有想要省錢的成分在,但他道理說得通,魏帝聽著心里舒坦,也就沒去反對。
“是?!?/p>
宮宴的事就這么定下,魏帝心里還有另一件事,但這件事暫時不好擺在明面上說,他只能在下朝后和皇后討論。
“梓潼,東部邊關(guān)平定,長孫家那小子也馬上要回來了,他還未婚配,朕欲賜婚汐兒于他,你看如何?”
“陛下賜婚,自然是好的,可汐兒從未與這位長孫將軍接觸過,兩人間也并不了解,不若等長孫將軍回來后讓汐兒見上一面,也聽聽孩子的想法。”
皇后與魏帝是青梅竹馬,多年來夫妻伉儷情深,此刻她輕輕捏著魏帝的肩,一邊按揉一邊笑著提議。
“也是,賜婚一事,兩情相悅自然最好,汐兒也大了,此事你與她說說,看看她是個什么意思?!?/p>
兩人口中的'汐兒'是七公主魏語汐,皇后所出,頗受圣寵,正是二八年華,也差不多到了議婚的年紀(jì)。
“臣妾省得?!?/p>
皇后溫聲應(yīng)下,遠(yuǎn)在邊關(guān)的長孫墨對皇帝想給他賜婚一事毫不知情,此刻正拉著祁術(shù)在練武場上比試。
“將軍加油!”
“祁術(shù),打敗將軍!”
圍觀的士兵自動分成兩個陣營加油吶喊,祁術(shù)與長孫墨相視一笑,默契地同時發(fā)動了攻勢。
“好!”
場上的兩人完全沒有身為有情人的自覺,拳頭相撞、腿鞭帶風(fēng),擊打在一起的聲音聽著就讓人肉疼,偏偏他們好像感覺不到痛似的,速度越來越快,幾乎出現(xiàn)殘影。
“嘶!要不是知道祁術(shù)和將軍感情好,我真覺得他們想打死對方?!?/p>
有士兵摸了摸自己的臉,五官都皺在了一處,剛才長孫墨落在祁術(shù)臉上那拳,他看著都牙疼。
“將軍也是舍得,就祁術(shù)那張臉,讓我打我都下不去手?!?/p>
旁邊一人開口,引來了好幾句附和,他們雖然對祁術(shù)沒那方面的意思,但那張臉擺在那兒,看著都不忍心動手啊。
“你們別光說將軍啊,祁術(shù)剛才那一腳也絲毫沒留情的好吧,若不是將軍躲得快,真要落到身上,怎么也得養(yǎng)好幾天。”
“……那倒是?!?/p>
祁術(shù)和長孫墨打得火熱,其他人看著,都只覺得心驚膽戰(zhàn)。
——好家伙,照這樣打下去,他們的感情真的不會出問題嗎?
02也覺得這畫面有些不對。
【宿主,根據(jù)書上顯示,沒有哪對戀人在切磋的時候會下狠手?!?/p>
雖然以宿主的身手來說也不算是下狠手,但正常來說不應(yīng)該是你讓讓我、我讓讓你,然后你儂我儂,打著打著就抱在一起了嗎?
【……02,不是每對戀人情況都是一樣的。】
祁術(shù)雖然也是第一次談戀愛,但他經(jīng)歷過無數(shù)小世界,看過的各種案例太多了,理論知識還是很豐富的。正如他所說,每對戀人都有獨特的相處方式,不能一概而論,就像長孫墨,如果交手時他刻意放水,對方不會感動,也不會覺得甜蜜。
站在練武場上,他們的身份不是戀人,而是對手。
對待對手,全力以赴才是最大的尊重。
當(dāng)然,祁術(shù)也不可能真的全力以赴,不然這場對決就失去了意義,他只把力量控制在超出長孫墨半厘的分寸上,兩人有來有往,纏斗了半柱香的時間,最后以長孫墨被祁術(shù)反扣住手臂壓在地上告終。
“我認(rèn)輸?!?/p>
壓制著自己的力量很穩(wěn),長孫墨掙扎了幾次都沒能掙脫,也不忸怩,當(dāng)即開口認(rèn)輸,他的聲音落下,喝彩聲立刻響了起來。
“牛啊祁術(shù),將軍都打不過你了?!?/p>
“太強了!還真是人不可貌相,要讓北邊那些人看到,怕不是要驚掉下巴?!?/p>
“祁術(shù),什么時候有空,我也要和你比一場,不為別的,就想親身體會能打敗將軍的人到底有多厲害?!?/p>
——這是夸贊祁術(shù)的。
“將軍下次贏回來!”
“沒錯,將軍剛才就差了一點,下次肯定能反敗為勝!”
“將軍,雖然你輸了,但你在我心中還是最強的!”
——當(dāng)然也有安慰長孫墨的。
兩邊皆是七嘴八舌,長孫墨倒不覺得輸了有什么,只是從酣暢淋漓的打斗中抽離,他看著祁術(shù)臉上的淤青,立刻就自責(zé)了。
“疼嗎?”
“不疼。”
其實祁術(shù)已經(jīng)和長孫墨說過自己不怎么能感覺到疼痛的事了,但陷在感情里的人哪里有理智去想這些,長孫墨抬手輕輕摸了摸那青了的一塊,下手的時候沒想那么多,現(xiàn)在卻是心疼得不行。
“回去我給你上藥?!?/p>
“嗯?!?/p>
很顯然不疼這種事說了也不會改變什么,祁術(shù)干脆放棄,心安理得地被長孫墨拉走,任由他將名貴的膏藥涂在自己臉上。
“抱歉,我那時沒有注意?!?/p>
長孫墨越看越心疼,越看越自責(zé),上藥的動作越來越輕,到最后,祁術(shù)甚至感受不到那手的存在。
“阿墨不必內(nèi)疚。”
握住他的手,祁術(shù)捏了捏長孫墨的臉。
“將軍不遺余力是尊重我,若將軍今日放了水,我即便贏了也名不正言不順,何況我剛才下手也有些不知輕重,真要道歉的話,我也應(yīng)向你道歉才是?!?/p>
“你做得很好,不必道歉。”
反駁的話脫口而出,長孫墨自己都有些愣住了,他也是頭一次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有雙重標(biāo)準(zhǔn),那些對待旁人的規(guī)則和話語,在面對祁術(shù)時通通不做數(shù)。
甚至他自己,都在這'旁人'的范疇之中。
“好,不道歉?!?/p>
祁術(shù)從善如流,雙手捧住長孫墨的臉,和他碰了碰鼻尖。
他做這些動作真由如吃飯喝水般尋常,但長孫墨即便經(jīng)歷了多次,也還是羞澀難當(dāng)。
“祁術(shù)……嗯……”
唇被吻住,祁術(shù)溫柔又強勢的把控著他,沒有一絲一毫逃離的機會。
長孫墨也不想逃離。
他喜歡這個人,一天比一天更喜歡,喜歡得心臟都有些疼了。
“阿墨,想看看我的原形嗎?”
一吻結(jié)束,祁術(shù)摸了摸長孫墨的眼角。
“怎么看?”
心上人的原形,長孫墨還是很感興趣的,他此前沒有想過去窺探,但祁術(shù)主動問了,長孫墨又怎么可能不想。
于是當(dāng)天下午,兩匹千里馬一前一后離開了軍營,祁術(shù)帶路,兩人去了就近的海邊。
“……祁術(shù)?”
長孫墨坐在離岸邊有一定距離的一處礁石上,看著眼前近乎透明的小東西。
哪怕親眼看著祁術(shù)變化,他還是有些難以將兩者聯(lián)系起來。
面前的水母看起來比自己的手掌也大不了多少,在海水中沉浮游動,柔軟脆弱到不可思議,讓他伸出去想要觸碰的手半天不敢落下,生怕力道控制不好,傷害了它。
水母沒有發(fā)聲的器官,祁術(shù)講不了話,只能抬起小觸手,碰了碰長孫墨懸在自己眼前的手指,又勾纏了一圈,繼而松開。
那是種什么觸感呢?冰涼、絲滑,但這并不是重點,重點在于水母主動碰上來的那個瞬間,長孫墨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擊中了一樣,柔軟得幾乎要化成水去。
如果他生活在現(xiàn)代,大概就知道自己是被萌到了。
“祁術(shù)。”
長孫墨的聲音輕了不止半點,他從坐著附身的姿勢變?yōu)榕吭诮甘?,目光完全舍不得離開小水母。
怎么會有這樣……這樣的生物呢?
長孫墨形容不來,他輕輕點了一下水母露在海面上的部分,一觸即分,過了幾秒,又再次點了一下。
看起來是很喜歡。
祁術(shù)任由他動作,身體感受著海水流動,不由感慨雖然化成人形后可以遠(yuǎn)離海洋,但果然還是以本體的存在最為舒服。
他們在海邊留到了晚上,祁術(shù)帶他欣賞了成群櫛水母發(fā)光的景象,宛若星河入海,在繁星閃爍的夜幕之下,美到人根本說不出話來。
此景只應(yīng)天上有,人間難得幾回聞。
長孫墨第一次真正理解了這句詩。
一直到回了軍營,那熒光蕩漾的場景還刻印在長孫墨心中,久久無法散去。
而他們來回花費的十多天里,回京述職的詔書也順利到達(dá)了軍營。
收納物品,整理行裝,在眾位將士的翹首以盼中,這只勝利的隊伍踏上了返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