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角介紹:
?莫子寧: 年輕書生,性情溫良,飽讀詩書,略帶迂腐,對感情執(zhí)著。
?蘇晚卿: 前朝吏部侍郎之女,才貌雙全,性格溫婉堅韌,因家族獲罪早逝,魂魄滯留人間。
正文;
時值隆冬,京城郊外的破廟是莫子寧臨時的棲身之所。他本是江南才子,赴京趕考落第,盤纏用盡,又逢大雪封路,不得已在此暫避。廟內(nèi)寒燈如豆,映著他清瘦的臉龐和攤開的書卷。
“咳咳……” 寒風(fēng)從破敗的窗欞灌入,莫子寧裹緊了身上單薄的棉襖,忍不住咳嗽起來。這破廟四壁漏風(fēng),若非實在無處可去,他斷不會在此受凍。
“公子,夜深天寒,何苦在此遭罪?”
一個輕柔的女聲在身后響起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空靈。莫子寧嚇了一跳,猛地回頭。
只見昏黃的燈光下,立著一位身著淡青色襦裙的女子。她容顏絕美,膚若凝脂,眉如遠(yuǎn)黛,只是臉色過于蒼白,周身似乎縈繞著一層淡淡的薄霧,在這破敗的廟中顯得格格不入,宛如畫中仙。
“你是何人?為何在此?” 莫子寧定了定神,雖覺驚異,但見她氣質(zhì)嫻雅,不似歹人,便客氣地問道。
女子微微一笑,笑容清淺,卻似有無限愁緒:“小女子蘇晚卿,家就在附近,見此廟有光,又聞公子咳嗽,故來看看。公子可是落難的書生?”
“正是。在下莫子寧,江南人士,赴考不第,暫居于此。” 莫子寧如實相告,心中卻疑惑,這荒郊野嶺,何來人家?
“莫公子有禮了?!?蘇晚卿斂衽一福,動作優(yōu)雅,“這廟中寒冷,公子若不嫌棄,小女子家中尚有暖爐,可暫去歇息?”
莫子寧心中一動,隨即又搖了搖頭:“多謝蘇姑娘好意,只是男女有別,在下不便叨擾?!?他雖是落魄書生,卻也知禮儀廉恥。
蘇晚卿眼中閃過一絲贊賞,又有一絲落寞:“公子君子之風(fēng),令人敬佩。只是這雪看樣子一時半會停不了,公子在此恐傷了身體?!?她走近幾步,身上竟沒有一絲寒氣,反而帶著一股淡淡的、類似梅花的清香。
“無妨,我尚可支撐?!?莫子寧堅持道。
蘇晚卿不再勉強(qiáng),只是輕聲道:“既如此,小女子便不打擾公子讀書了。只是這廟中孤寂,若公子不嫌棄,小女子可在此陪公子說說話,也好過公子一人冷清?!?/p>
她的聲音溫柔得像羽毛,拂過莫子寧的心湖。連日來的困頓和孤寂,讓他難以拒絕這突如其來的暖意?!肮媚镎埍恪!?/p>
于是,在這寒夜破廟之中,一人一“女”相對而坐。蘇晚卿談吐不俗,對經(jīng)史子集竟也頗有見地,與莫子寧相談甚歡。她似乎對外面的世事變遷知之甚少,莫子寧便耐心講與她聽。不知不覺,窗外的雪似乎小了些,東方也泛起了魚肚白。
“時候不早了,小女子該回去了。” 蘇晚卿起身,對莫子寧福了福身,“莫公子保重,他日有緣,或可再見?!?/p>
“蘇姑娘慢走?!?莫子寧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廟門外的風(fēng)雪中,心中竟生出一絲莫名的悵然。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冰冷的手,又想起蘇晚卿那不帶一絲溫度的指尖,心中疑竇又起,但終究被一夜暢談的愉悅所覆蓋。
自那夜之后,蘇晚卿每晚都會來到破廟。有時帶來一些溫?zé)岬牟杷?,有時只是安靜地坐在一旁,聽莫子寧讀書。莫子寧漸漸習(xí)慣了她的存在,甚至有些期盼夜晚的到來。
他發(fā)現(xiàn)蘇晚卿有許多奇怪之處。她從不在白天出現(xiàn),對陽光似乎有些畏懼;她從未吃過他遞過去的任何食物;她走過的地方,地面似乎都不會留下腳印。
一日,莫子寧終于忍不住問道:“晚卿姑娘,在下有一事不解,還望姑娘告知。你家究竟在何處?為何從未見你提及家人?”
蘇晚卿正在為他整理書卷的手微微一頓,抬起頭,眼中滿是憂傷:“子寧公子,有些事,告訴你,怕你會害怕。”
“晚卿姑娘待我以誠,子寧豈是膽小之人?” 莫子寧目光堅定。
蘇晚卿沉默了良久,輕輕嘆了口氣:“實不相瞞,我并非陽世之人。我本是前朝吏部侍郎蘇文清之女,蘇晚卿。父親遭奸人陷害,滿門抄斬,我……我是在流放途中染病而亡,魂魄無所歸依,便滯留在這附近。見公子在此,心生不忍,故來相伴?!?/p>
她說完,緊張地看著莫子寧,生怕看到他驚恐或厭惡的表情。
莫子寧聞言,震驚不已,手中的書卷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他看著蘇晚卿蒼白而憂傷的臉,那眼神中的痛楚不似作偽。他想起這些日子她的種種異狀,想起她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寒意,心中的疑團(tuán)終于解開。
“你……你是鬼?” 莫子寧的聲音有些顫抖。
“是?!?蘇晚卿低下頭,聲音細(xì)若蚊蚋,“公子若害怕,晚卿這便離去,不再打擾?!?/p>
莫子寧看著她落寞的背影,心中竟涌起一股強(qiáng)烈的不舍。這些日子的相伴,她的溫柔、她的才情、她的善解人意,早已在他心中刻下了深深的印記??謶诌^后,更多的是憐惜。
“晚卿姑娘,” 莫子寧上前一步,輕輕喚住她,“別怕,我……我不害怕?!?/p>
蘇晚卿猛地回頭,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喜:“公子……”
“你只是命運(yùn)多舛,并非為惡之鬼?!?莫子寧走到她面前,認(rèn)真地說,“這些日子,多謝姑娘相伴,讓我在這困頓之時,感受到一絲暖意。你若不嫌棄,便繼續(xù)留下吧?!?/p>
蘇晚卿的眼中泛起了淚光,那是喜悅的淚,卻沒有溫度。“子寧公子……” 她哽咽著,說不出話來。
從那天起,兩人之間的隔閡徹底消除。莫子寧不再將她視為異類,而是當(dāng)作一個需要呵護(hù)的知己、紅顏。他們談詩論文,也談風(fēng)花雪月。莫子寧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越來越離不開蘇晚卿,他愛上了她的溫婉,愛上了她的才情,更愛上了她那顆歷經(jīng)磨難卻依然善良的心。
蘇晚卿也深深愛上了這個正直、溫柔的書生。他是她灰暗魂魄生涯中唯一的光。她知道人鬼殊途,卻忍不住沉溺在這份溫暖之中。
春天來了,冰雪消融,莫子寧也攢了些微薄的銀錢,準(zhǔn)備離開破廟,找個正經(jīng)的地方落腳,再作打算。他邀請?zhí)K晚卿一同前往。
“晚卿,跟我走吧。我在城里租個小院子,你我……也好有個安身之處?!?莫子寧眼中滿是憧憬。
蘇晚卿卻搖了搖頭,眼中滿是悲傷:“子寧,我不能。鬼魂離不開埋葬自己尸骨的地方太遠(yuǎn),更何況,我是戴罪之身,魂魄不得安寧,若隨你進(jìn)城,恐會引來麻煩,甚至害了你?!?/p>
“那怎么辦?難道我們就要這樣分開?” 莫子寧焦急地問。
“子寧,” 蘇晚卿握住他的手,她的手依舊冰冷,“能遇到你,是晚卿此生……不,是此魂最大的幸運(yùn)。與你相伴的日子,是晚卿魂魄中唯一的亮色。只是,人鬼殊途,終有一別。你是陽世之人,前程似錦,不應(yīng)被我這孤魂所累?!?/p>
“我不在乎什么前程!我只在乎你!” 莫子寧激動地說,“晚卿,你告訴我,有沒有辦法讓你……讓你留在我身邊?哪怕……哪怕只是暫時的?!?/p>
蘇晚卿猶豫了很久,才低聲道:“聽聞有一種秘法,需用至陽之物,輔以誠心禱告,或可讓魂魄在短時間內(nèi)凝聚形體,甚至……感受些許暖意。只是……此秘法耗損極大,且……”
“且什么?”
“且若魂魄強(qiáng)行凝聚,若被陽光直射,或遇法力高強(qiáng)的道士,便有魂飛魄散之險。” 蘇晚卿眼中滿是擔(dān)憂。
“我不管!只要能和你在一起,哪怕只有一天,我也愿意!” 莫子寧斬釘截鐵地說。
在莫子寧的堅持下,蘇晚卿終于同意嘗試。莫子寧四處打聽,費(fèi)盡周折,終于找到了一件據(jù)說是高僧開過光的暖玉,雖不知真假,但聊勝于無。
在一個月圓之夜,莫子寧按照蘇晚卿所說的方法,在破廟中設(shè)下簡易的法壇,將暖玉置于中央,雙手合十,誠心禱告。蘇晚卿站在法壇中央,周身的薄霧開始緩緩凝聚。
只見她的身影越來越清晰,臉色也漸漸有了一絲血色,身上的寒意似乎也減退了不少。她緩緩睜開眼睛,看著莫子寧,眼中充滿了溫柔和愛意。
“子寧……” 她伸出手,輕輕撫摸莫子寧的臉頰,這一次,她的指尖不再是冰冷的,而是帶著一絲微弱的、真實的暖意。
莫子寧激動地握住她的手:“晚卿!你做到了!”
那一夜,他們仿佛真正成為了一對尋常的戀人。他們依偎在一起,說著綿綿情話,仿佛要將彼此的愛意在這有限的時間里全部傾訴。莫子寧為她描繪著未來的藍(lán)圖,蘇晚卿則依偎在他懷里,靜靜地聽著,臉上帶著幸福的微笑。
“子寧,若是有來生,晚卿定要尋你,做你名正言順的妻子。”
“好,我等你。生生世世,我都等你?!?/p>
然而,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。東方泛起魚肚白,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欞,照射進(jìn)廟內(nèi)。
“不好!” 蘇晚卿臉色大變,她能感覺到體內(nèi)的力量在迅速流失,凝聚的形體開始變得透明。“子寧,快……快收了暖玉!”
莫子寧手忙腳亂地去拿暖玉,可是已經(jīng)晚了。那縷陽光雖然微弱,卻像一把利劍,刺中了蘇晚卿。
“啊——” 蘇晚卿發(fā)出一聲痛苦的輕呼,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,透明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,如同風(fēng)中殘燭。
“晚卿!晚卿你怎么了?!” 莫子寧沖過去,想要抱住她,卻只抱住一片虛無。
“子寧……別管我……快走……” 蘇晚卿的聲音越來越弱,眼中充滿了不舍和恐懼,“陽光……我的魂魄……要散了……”
“不!晚卿!你撐??!我?guī)阕撸 ?莫子寧焦急萬分,卻無能為力。他看著自己深愛的女子,在他面前一點(diǎn)點(diǎn)消散,化作點(diǎn)點(diǎn)熒光,融入晨光之中。
“子寧……忘了我……好好活著……” 這是蘇晚卿消散前,傳入莫子寧耳中的最后一句話。
廟內(nèi)只剩下莫子寧一人,手中還握著那塊已經(jīng)變得冰冷的暖玉。晨光灑滿了整個破廟,溫暖而明亮,卻照不進(jìn)他冰冷絕望的心。他呆呆地站在原地,淚水無聲地滑落。
他終究還是失去了她。那人鬼之間短暫的溫存,如同一場絢麗的夢,醒來后,只剩下無盡的悲傷和空洞。
后來,莫子寧離開了破廟,也離開了京城。他沒有再參加科舉,而是回到了江南,終生未娶。有人說他在城郊買了一塊地,種滿了梅花,因為他曾說過,有一位姓蘇的姑娘,身上有梅花的香氣。
每當(dāng)梅花盛開的季節(jié),人們總會看到一個清瘦的老者,獨(dú)自坐在梅樹下,對著空氣喃喃自語,眼中滿是化不開的憂傷。青燈古卷,舊夢依稀,那人鬼情未了的故事,終究只留下了無盡的遺憾,在歲月中緩緩流淌。